戴民：温汤不醉人自醉

只消半日，戴民动车将我送到千里以外的温汤江西宜春。唐元和进士施肩吾诗云：洒水初晴物候新，不醉餐霞阁上最宜春。人自虽是戴民冬天，这儿的温汤阳光却真诚而厚道，不遗余力穿透道旁成排葱木，不醉殷勤洒下一地碎金，人自仿佛她才是戴民这边的主人。

温汤小镇，温汤推窗见绿，不醉出门即园，人自不是戴民春天，胜似春天。温汤夜晚，不醉酒桌上遇见温汤镇上海商会会长洪哥，满面红光，神采奕奕，肤色细洁光滑，旁人不提点，他真该叫我哥才是。“我们温汤名气最响额是硒水！”洪哥一口沪语，妥妥上海人，语气恰似“温汤人”自豪，“硒水”听来像“西施”，我暗忖：美人出于浙江诸暨，何时跑来宜春？

“这硒水，温热富硒，无色无味，可浴可饮，全世界独一无二，是上苍赐予国人的珍稀宝贝！”洪哥侃侃而谈：世上还有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易云藏有含硒矿泉水，但那是冷泉。温汤泉水饱含人体不可或缺的硒元素，泡澡可抵御各种疾病，常饮能增加人体免疫力，代谢体内沉积物，是天然抗癌与防御心血管疾病的“仙水”。孤陋寡闻的我却不知宜春温汤小镇，竟藏有赛过“西施”的神水。酒桌坐了七八个“新温汤”人，都是退休的上海老人，他们早已把这里视作上海的“后花园”，推杯换盏间，每人都有一段“硒水养人”的故事。

入夜，在房内泡温泉，上床酣然无梦。清晨醒来，来时一身皮肤瘙痒陡然消失。昨晚，我只把别人酒桌上的卮言当寓言，精明的上海人果真是冲着“硒水”涌来温汤小镇。

翌日，漫步温汤玉盘街，随处可见泡脚的老人，个个脸色泰然，泡者自享其乐，视者却触摸到了古镇悠哉光华；沿街饮食店坐满吃早点的老人，盈盈笑语间，十之八九可闻上海口音，言谈举止，已然将原本纷繁匆忙的市井快节奏，化作悠然闲适的古镇慢生活；那些吃完早点的老人，须臾簇拥至几步开外的旅游服务站，挤挤挨挨等候旅游大巴，将他们带往温汤周边的风景点游览。温汤镇像一根线，串起古镇方圆数百公里以内的众多“明珠景点”，近如明月山、羊狮慕、千年兴隆寺、龟峰古庙，远如庐山、井冈山，甚而湖南张家界风景区，百元花费，一天来回。

如果说宜春明月山是一幅立体的画，月亮湖是一曲流动的歌，那温汤就是一首清逸的诗，沉浸于富氧洗练的所在，宛若逍遥于天宫，神交于彭祖，明月山顶负氧离子两万有余，山脚下的温汤也饱氧八千，硒水、富氧，生命之源，瞬间仿佛让人探寻到古镇繁华的密码。

温汤抵近仰山，千年之前曾共同孕育了中国佛教禅宗一派——“沩仰宗”。沩仰宗列出了人世间存在三种尘垢：“想生”“相生”“流注生”，即胡乱幻想、物欲成相及这两种生态的变幻流注，此类生态“俱是尘垢”，人生只有摒弃这些尘垢，方能洁净解脱，获得真知天性。沩仰宗虽衰于宋代，但一代禅宗蕴藏的智慧依然留存于宜春人的心底。

回沪前，约温汤镇胡书记喝酒聊天，他告诉我，温汤镇上大半都是上海退下来的老人，镇上每天供热硒温泉水一万吨，由水厂接管入户，家家随时可泡温泉澡。硒水虽是宝，但资源也有限。正聊着，洪哥领着一个人来敬酒，我望见那人，似乎怀疑自己的眼睛：那不是福州路大院同仁林君吗？当年，但凡辖区水上有命案，水上神探林君每每都现身现场。我退休前惊悉，林君患重病，后来再也未闻他的音讯，不料，五年后竟在温汤撞见他。此刻的林君面色红润，不待我纳闷，林君告诉我，温汤一呆五年，哪儿都不想去了，叱咤风云的雄鹰已然化身一介闲云仙鹤，林君莫不是如今“新温汤人”的一个缩影？

那时我油然悟出温汤何以吸引众人眼球的秘诀，这儿：硒水洗身，富氧洗肺，禅宗洗心。

明日驱车回城里，却在城里望山间。（戴民）